阿拉蕾 发表于 2023-12-7 16:15:32

桂耀云:娘的眼泪


娘的眼泪
文丨桂耀云

五岁那年,我第一次看见母亲流泪。那是夏季的一天,邻居奶奶欺骗我,叫我把自己换洗衣服偷偷的抱出来,她说要送我去江对面阳新丰山山上同年父家去做孩子。父亲与同年父是在“三线”工程建设中两人相认识,两人是同年同月同日出生,关系非常好结拜为同年。父亲几次与母亲商量计划将我过户给同年父家寄养,并说家里娃多生活太贫穷,放我一条“生路”。当时,娘心里有些舍不得,我迟迟没有去成。湾里右邻右舍人人都知道这件事情。

那个年代,生活物质极度贫缺,加上家里四男二女姊妹六个,人多口渴,生活贪寒。母亲中午收工回家的时候,刚一进湾别人笑着告诉了她,母亲放下手中工具急忙赶到奶奶家房间里。在母亲的喝骂声中,我赶紧将我的衣裤穿好,乖乖地跟在母亲的身后回家。回到家,母亲将房门紧紧关上,令我脱下衣裤跪在地上,用扫帚打我的屁股,我忍不住痛,边哭边叫:“娘呀,您别打了,以后我再也不敢去了。”然而,哭叫声并没有换来母亲的饶恕,母亲越打越气,边打边哭着说:“儿呀,只要我有一口粥吃,就不会让你饿死。我既然生下你就是讨米,也要把你们养大……怎么就不听话呢?”那一次,母亲的眼泪深深地留在我的脑海里。

同年姨由于疾病原因导致没有生育能力,家里一直没有孩子。同年父在大集体年代担任多年的生产队队长,家庭生活条件比一般人家要富裕。同年父多次与我父母商量,想我给他家养大后好传宗接代,继承祖宗遗留下来的家业。

母亲第二次为我流泪,是我在18岁参军的那一年。入伍临走的那天早上,母亲早早起来为我做好了饺子,端到我的面前,叫我趁热吃了。母亲静静地坐在一边看我吃完后,将碗筷收拾起来,然后哥与弟弟、朋友们一起送我到当时塘下街老武穴镇人武部。在人武部,当大红花戴上我的胸前时,母亲的脸上闪现出一种光彩,似在为自己的孩子能穿上军装而感到自豪,离别在即,母亲拉着我的手谆谆嘱咐:“你是个听话聪明的好孩子,咱家穷,到了部队,要听首长话服从安排,好好干,娘在家等你的好消息。”寥寥数语,母亲的话让我好感动。正可谓“儿行千里母担忧”啊!在武穴大轮客运船头上,东方红一号轮船拉一长二短汽笛声后,大轮渐渐地开动离岸那一刹那,候船室岸上送兵的亲朋好友都纷纷挥手告别。我看见的母亲转过脸,似不想让我看见她的眼泪,但我知道母亲流泪了,她是不愿自己的孩子带着牵挂离开。

第三次看见母亲为我流泪,是在88年“3.14”南沙永署礁与越南那次海战后,部队召开的庆功大会。我因新闻报道工作成绩非常突出,荣立了个人三等功。第二天早晨,我兴高釆烈地去约大法寺中桂战友范治菊一起,搭乘去市区公交车,跑到湛江市霞山区邮电局发电报回家给娘报喜。

武穴办事处(87年广济县撤县设市改为武穴办事处)和下关社区领导们非常重视。自解放以来,我是村历年来唯一招收的一名特种兵。武穴镇当年只招八个特种兵。处人武部和社区民兵连长、团支部书记等人,举着红旗敲锣打鼓手捧三等功喜报,一行来到我的家,将喜报亲自送到早在家门口等候的全家人。那天,娘没有文化,她不知道三等功是咋回事?这种场景母亲从来又未听说过这个事,当看到三等功喜报时候,娘拉着办事处人武部部长的手激动的说:“陈部长,俺娃是个调皮娃,领导们要转告俺家娃不要太辛苦了呀!今后不要立什么三等功?立个一等功就行了……”听说娘当时两眼眶泪汪汪。

复员回家,我先后成家立业,房子分开建。2005年腊月父亲去世。我与娘又不住在一起。我常年在外打拼,没有抽出时间多陪陪娘。更使我悲痛万分,伤心流泪的是就在疫情防控结束第二年腊月的一天傍晚,娘含泪挥手告别人生离开了人间,长眠于美丽富饶仙姑山脚下的烈马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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